一个小道爷 于酒余欢著

黄河以南，洛水以东据闻曾有一神，唤做“洛神”，裙摆所过之处百鸟朝祥，山河空漾，云彩横流，浓墨成画。她最爱手中的一面铜镜，却也不知怎么了，有一天手中的铜镜竟失手掉在了凡尘，正逢日落西山，铜镜映射出落日的景象，因此掉落铜镜之地便唤名为洛阳。

或许是洛神铜镜的缘故，在洛阳城可以看到塞北的豪情万丈，绵延数日的细雨也令洛阳城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赶马的，行商的，长街之上热闹非凡，若说长安城为天府之国，那么洛阳城比之也不遑多让。

今日城东的酒肆依旧热闹，那评书先生惟妙惟俏的声音，似乎那天门山七长老清平子和妖皇欺天那冠世一战时他就在旁边看着。

这本是说书先生拿手的故事，但今日的宾客似乎有些不买账。先生摸着山羊胡瞧着诸位的喋喋不满砧板狠狠那么一拍，酒肆内霎时寂静，唯有他的声音响起：“那今儿咱们就不评书了，与大伙说些辛密，但诸位可要听仔细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看那先生侧身拿酒碗的破架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果不其然，有两位相貌清秀的酒楼卖酒小娘，就已经在酒桌间隙之中姗姗而来，倒是不求钱，而是端着一块木板，搁着十几壶价格不菲的好酒，也不求人购买，谁爱喝酒便自行拿去。

最开始酒楼玩弄这把戏的时候，没人愿意接招，只是扛不住老说书先生没人拿酒就死皮赖脸耗着不说书！如今酒楼客人早已见怪不怪，也懒得计较那点碎银子。两位小娘端着的二十多小壶酒，很快就给客人取走拿光。先生眯缝着眼盘算着卖出去的这些酒水，自己能分多少红利，那架势似乎恨不得钻进钱眼里面，说是个说书的老道，倒不如说像个市侩的商人。

但打心眼里的都清楚，这他娘的倒霉天下，有人为了赚钱都开始倒腾起来那皇宫里面贵族吃不完的剩饭剩菜。虽说是剩菜，但菜品还是繁多，模样也还好看。吃不下的东西连夜运出天宫，好看的东西经常被送到长安城一些很棒的酒肆，再由大厨稍加翻炒，打着“宫廷玉食”得名头也有人争着买。纵使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剩菜，但他们愿意花钱去尝试！至于那些菜品不好的，通常会在路上卖给街头摊贩，街头摊贩将米糠加入几个狗窝，然后在街上捡起来，在最便宜的时间，他们可以出售“十大孩子”一个碗，即使是可怜的人也能买得起，味道也不错。

不得不说这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但有些人就是他娘的聪明。

这天下那个地方都能赚钱，但最赚钱的怕是非那些牛鼻子道士了，只要打着什么三清的名头，挂着个桃木剑，谁家姑娘不依着窗口多看两眼？随便买弄个把戏，满屋子蹦跶一下，说妖魔以除伸手就是要钱，若是给少了那还不好使，没准那老道就给你下个小鬼害你。

妖魔鬼怪那东西平常人谁愿意招惹？但奈何那玩意遍地都是，指不定跟你把酒言欢的就是那山中狐媚。有人看那道士是个赚钱的活路，于是一个个拿着自己削的桃木剑，不知从哪找来得道袍，一拍屁股。

闯天下了！

那些受了骗的人家连踢带踹把他们扭送到了官府。钱没了，人也没了，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牢狱中度过，怪谁？像那有名道山都是受国封享国禄的，那些老道也好，小道也罢，在那典尉府可都是记录在册的，冒充得了？

就好比眼前这评书的老道，年轻时那也是一表人才，不过就是唾沫星子漫天乱飞，不务正业，喜欢那山中狐谈，于是也去走天涯了。一张嘴能说会道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却不想正好赶上那小道下山历练，正在忽悠大户人家的老道被当场戳穿，被打断一条腿连夜跑到了洛阳，这怪的了谁？所以在这天下还是安安稳稳别投机取巧的好。

这不，又开始忽悠人了。

“这事，老道我还真没对旁人说过，一百二十年前那妖皇欺天率妖族大举入侵人间，后以龙虎山为首的道盟与其鏖战十三年才将其击退，但那妖皇却不知所踪。”老道饮了一口酒水眨巴眨巴嘴道“这是那道盟对天下的说辞，但真实的情况是这失踪并非妖皇一妖，还有天门七长老清平子！。”

有看客打着哈欠说道：“忽悠，接着忽悠！前些日子一个瘸腿的老太来找你看病，你说你一个说书的能看什么病？非要说那老太的腿没瘸，不过是心魔作祟，让人家老太大胆的走，那老太痴傻还当真信了你的话，一步还没走稳，直接摔的脑门出血。我今儿就看着你还能说出个什么天花乱坠。”

老道白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但是其他看客纷纷喝着倒彩，待人声稍息老道又说道：“这事是我道盟里的一个朋友说与我的辛密，说清平子与欺天那一战之后一人一妖互生情愫，后欺天判妖，清平子判了道盟，两个共隐昆仑山天龙池，更是诞下一名女婴。也不知怎么着，那女婴近些日子丢失，欺天大怒，一人破了龙虎山的护山大阵，要道盟帮忙在人间寻找女婴。”

有人问道：“那妖皇为何不自己寻找？”

老道说道：“自妖皇判妖之后，道盟便一路将妖族赶至妖域，进而妖族四分五裂，脱离妖皇掌控。妖族战乱不休，对妖皇不满之声日益强烈，在七十年前，妖族分裂，四股势力在妖族鼎力，妖皇也怕那偷走女婴的是四股势力其中之一。故而在平定叛乱时蹑手蹑脚，只能暂且拜托道盟帮忙寻找。”

有人在问：“道盟怎么说。”

老道说道：“天门已经放话了，这女婴是他们师叔祖的子嗣，定要寻到，其他道门还在定夺，若是再妖皇平定妖族叛乱之前还找不到这女婴，怕是一百二十年前那妖人大战又要浮现。”

有人冷晒道：“切，你就吹吧，说的跟真的一样。”

有人讥讽，有人询问后事，那老道眯缝着眼眸中充满狡黠。酒肆一脚，一个醉醺醺的小道晃着手中三两一坛的酒水，带着些许醉意瞧着身侧嘟嘴生着闷气的小丫头楠楠道：“我他娘的，你不会真的是妖皇的闺女吧。”

文业是个道士，是给龙虎山关大门，接引香客给三清上香的“关门”弟子，虽说在天师府记录在案，但那也是人字辈吊车尾。若说他不是个道士那也说的过去，修道之人的清心寡欲在他身上那是丁点也看不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个不顺心就骂天骂地，有人说他道心不纯，青台不稳，他反骂道：“老子一个关大门的，你们是交过小爷怎么修道？”

气的那前来说教的长老闭门三日，连弟子送来的饭菜都不吃。也因实在受不了山上的无聊岁月，在一天深夜，文业打翻了前来换班的师兄，背着他的家伙事就往山下跑，拦都拦不住，像极了街头小叫花奔向那青楼花魁的模样。

听闻此事，龙虎山也是大怒，将文业刻在了耻辱柱上，那上面还有一人的名字，不过这些事已经下山的文业不会知晓。

山下那可是乐的没边，那大姑娘个个眉来眼去的，文业险些溺死在这温柔乡里。看那大姑娘对自己抛着眉眼，以为瞧上了俊郎的面貌，于是便上前捏了一把大姑娘屁股，却不想大姑娘大叫“登徒子”。

这大姑娘哪里是看上了文业，分明是看上了他身后那高头大马的，身形卓绝的小王爷！那一干护花使者也不含糊，锄头棍棒就开始往身上招呼。这下山第一日便被重新赶回山上的除了文业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纵使这座山并非龙虎山。

山下的城民也是耐心的主，就是不离去，不过好在这山上有野味可打，嘴巴也不用抹盐巴，文业烤着野味冷晒的瞧着山下的灯火通明冷冷道：“跟我比命长？小爷才十七岁！”

不知道在山上多久，只是知道那山中野鸡，林中白兔都被自己吃的差不多，又是一夜，文业目光呆滞的瞧着山下那死活要把他拉去浸猪笼的城民越想越气，一时竟泪流满面。仔细想想，在龙虎山还有个睡觉的地方，本来下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怎么此刻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也是这一日，旁边灌木之中忽然传来些许碎响，文业以为是野兔也就没有搭理，却不想灌木丛中忽而窜出一道黑影，定睛看去，绿发赤眼，青面獠牙，不过三尺身高，周身青紫，文业先是不在意，待瞧清楚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罗……罗刹！”

那小鬼还十分有礼貌点头应是，同时张开了大口，文业想跑，但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就是迈不动，巨大的恐惧竟是连大声呼救也忘记了，虽说道门早有记载，但头一次看到这些玩意，竟险些吓的湿了裤子，上下牙床不断颤抖，看着那小罗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听说这玩意食人肉，饮人血，要是死在这小玩意手里，还不如被拉去浸了猪笼，张口想要求饶，那罗刹倒是先开了口：“把小兔子给我。”

声音柔柔糯糯的听起来像黑夜里的竖琴，在看那凶狠面貌心底的恐惧竟一点点消散，这小罗刹的声音竟然这么可爱！文业不怕之后，这小罗刹但显得有些害怕，指了指自己张口道：“我饿了，把兔子给我。”

这声音怎么可能会让人害怕，文业坏笑道：“小罗刹，你知道龙虎山吗？”

小罗刹乖乖的点头，十分委屈的模样，文业在道：“小爷我可是龙虎山年轻一辈的翘楚，你竟然还敢来吓我。”

小罗刹摆弄着手指柔柔糯糯道：“我娘说妖怪在外面要凶狠一些，所以我才扮做罗刹。”

文业翻了一个白眼，再怎么凶狠，这柔柔糯糯的声音响起谁还会害怕！但那个小罗刹似乎记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一般指着文业手里的烤兔装作凶狠的样子道：“我不管，我生气了，快把小兔子给我。”

文业当着生气小罗刹的面撕掉一只兔腿冷眼道：“你要是个美人我就把一整只都给你，念你年幼，小爷我就不揍你了，赶快给我滚，龇牙咧嘴的倒了小爷的胃口。”

此话一出，那小罗刹的眼睛中布满了浓雾，整个身躯躺在地上哭闹着，忽而周身一道微光闪过，方才的赤面獠牙消失不见，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此时年纪尚幼，但依稀可见长大后的秀色绝世。瞧着那罗刹变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文业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听着那小女孩“给我兔子，给我兔子”的哭闹，这才想起，妖……通变化。

若非装的凶狠一些，就这小丫头的姿色指不定就被人卖到青楼里面当做花魁培养，瞧着小丫头在地上打滚，文业忽而坏笑了起来，要不然把她当做童养妻？在龙虎山看大门时，那红尘之中曾有一名学士编撰《青林狐》一书，讲那学士夜遇狐仙最终成双成对，悠然一生，可把文业羡慕坏了。可翻遍龙虎山，愣是没找到一个脱了毛的小狐狸，瞧着小丫头俊美的脸，文业不得不感慨，这妖怪当真生的精美！也难怪能够勾人心魄，虽说此生是娶不到狐仙了，不过这小罗刹的姿色放在人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打定了主意，将烤兔送至她手，努力扯出一丝和善的样子，看到烤兔的小罗刹也不在哭闹，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口齿不清道：“我娘很厉害，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娘，看在你给我烤兔的份上，我就不告诉娘你惹哭我的事。”

文业问道：“你娘是罗刹国哪一位啊？”

小罗刹一抹嘴巴的油水裂开嘴笑道：“我娘是妖皇欺天，我爹是天门七长老清平子。”

小罗刹得意的瞧着这家伙惊呆的模样，刚想神气一会，只听一阵放声大笑，文业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良久捂着肚子道：“这年头碰瓷的还真他娘多，你说你是妖皇之女，那我就是天剑堂剑无尘的老子，反正是吹牛的，你又不知道真假。”

小罗刹急了道：”我娘真的是妖皇……”

文业不耐烦的摆手：“行了行了，说过一次就不好笑了。”

然而这时，文业听到有人声嘈杂正沿着上山的路赶来：“我刚才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妈的，那个臭小子，轻薄人家姑娘暂且不说，此刻竟然拐卖幼童，老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小说《一个小道爷》 第一卷 风欺北原 第1章 小道遇罗刹 试读结束。